我一直喊他“池老”
□ 胡剑明
去年除夕池老走了,93岁,绝对高寿。池老,尊名池澄。退休前,是《新华日报》记者,我那时是报社通讯员,得与先生相识,他大我近30岁,热心又人缘好,所以,我一直喊他“池老”。
池老是文化人。作家,诗人,赏石家,这都不是虚名。他当记者时,就写诗、写诗评,他的诗从传统中走来,有古韵又多新意,给我许多启迪。记得有一次投稿,我因“工作任务”,写了一篇较长的通讯报道,为了增加一点文气,就在文尾写了几句诗,他看后说,文章可以,诗可以改得通俗些,没有读者会在看报纸时去查词典。有趣的是,那天临走时,他竟然真的送了一本词典。
池老爱收藏,最有名气的是收藏雨花石,他口袋里经常装着自己得意的小石头,遇到同好就拿出来“科普”一番,说这是什么奇石,呈现的是什么形象,或是江南一景,或是山高水长,或是动物或人物……启发你的艺术想象。他发挥作家的灵感,在收藏鉴赏的同时,加以研究,写出“历史性”的《雨花石谱》,在南京出版社出版,当年还签名送给我一本。他说:“玩雨花石的人很多,我绝对是‘专著第一人’,这个,我就不多让了。”
后来,他在南京创办了全国第一家“雨花石协会”,团结了老南京一批爱石人,共同交流、研究、鉴赏,形成了一个“雨花石文化圈”。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选出精品,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办雨花石展,还第一次上了央视;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曾以池老个人收藏的300多枚雨花石,摄制成纪录片《雨花石趣话》发行。值得一说的是,从那时起,《南京日报》《金陵晚报》都有了名为“雨花石”的文艺副刊。
池老是个随性的人。一次,我们一起去六合采石,正赶上下雨,弄得一脚一裤子的泥,我开玩笑说,您这样可不像诗人。他说:“为石而忙,我当一次石农何妨?得一石就开心,也认了。”那次,他真得了一枚奇石,玛瑙成色,有山有鸟的影像,他用“山寒秋色远,鸟度夕阳迟”为此石起名,给我妙不可言的感觉。我问他家中藏有多少好石,他说,没数过,“我卖石、淘石跟人家不同,我是先占有再研究,总能发现妙处。要不,怎么是大家呢!”
池老说,做有意义的事,不能浅尝辄止,爱就要爱到痴迷。他退而不休,在年近八秩的时候,开始从全国征集精品石,又在收藏家报送的2万多枚雨花石中选出1200枚,每枚石头都配上自己的点评和诗作,编著出版了《中国雨花石图典》,一页一石,图文并茂,上中下三册。可以说,他以执着的爱和渊博的学识,为南京文化之都开启了“雨花石赏读”的新篇章。
我有幸曾为池老的这部大著校对过部分书稿。书出版后,我去拜访时,欲购一套欣赏,池老坚持赠我,而且是两套,并让老伴帮我包扎好。他说:“这是南京特色的事业,你帮忙过,不付稿酬,只馈赠重礼物。”六本精装本,那重量相当于一袋大米,足足的精神食粮。今天,睹书思君,我挽先生云:“雨花遗韵,赏石凝情,诗瓢有记缘无尽;德泽留芳,澄怀乐道,意境无穷信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