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针线匾
□ 杨运洲
近日,回老家看望母亲,老宅东堂屋角落处那个落满灰尘、外边框上布满补丁的针线匾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我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个难忘的童年、少年时代。
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全家六口人,父母亲、爷爷和我们兄弟三人。那时候生活非常困难,尤其是穿衣服方面,根本不像现在能买到各色各样的衣服,家人们穿的棉袄、布鞋、棉鞋等都靠母亲一个人手工缝制。所以,针线匾就几乎是妈妈整天不离手的缝补工具。
那个针线匾里当年装满了母亲的宝贝,有五颜六色的线团,有大小长短不同的针,有把已布满锈色但被缠上了小布条的剪刀,有大大小小的、塑料的、金属的纽扣,还有好几个黄色、铁青色的用来当顶针的金环,更多的则是平时收集的大小各异、五颜六色的布角。在最底层还有家里人穿的布鞋、棉鞋的纸鞋印儿。妈妈把它们按大小或者颜色卷在一起,几乎塞满了整个针线匾。
吃过晚饭,我们兄弟三人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妈妈把锅碗瓢盆收拾完毕后,就会坐在我们的身旁,拿出针线匾里的工具,借助微弱的煤油灯光,开始她的缝缝补补。她时而把我们的书包带子加固,时而给我们缝上衣服上丢失的纽扣,时而给我们缝补衣服破损的地方……妈妈边做针线活儿边教育我们,平时要爱惜衣物,不要太疯皮,衣服破了要及时给补上。她还会讲一些“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之类的道理,教我们做人等等。
每到冬日农闲,妈妈就会把针线匾拖出来,开始为我们准备过年的布鞋。鞋帮的制作很是考究,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但是比较省时快捷;而鞋底的制作就比较复杂,既费时又费力,妈妈便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纳鞋底上。纳鞋底的时候,妈妈就会从针线匾里拿出她收集的布角料,一片一片地展开,一层一层地铺上,有时还要用糨糊粘上增加黏稠度,达到一定厚度时,就开始了她漫长而又枯燥的纳鞋底过程。
妈妈纳鞋底喜欢用麻绳。她把大麻绳劈成一根根麻丝,再把麻丝拧成一根根细小的绳子,她说这个比棉线牢固耐用。穿好针,引好线,再把顶针套在一个金属做的环套上,然后套在中指上。待这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可以纳鞋底了。把针穿过厚厚的鞋底很费力,这时,妈妈就会利用顶针的作用,用力抵一下针尾,针线便穿透了厚厚的鞋底。纳鞋底的时候,我们经常见到妈妈习惯性地把针在她的头发上擦拭一下。以前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这可能是往针上沾点油以增加润滑性,减少摩擦吧。
妈妈纳鞋底的动作非常娴熟,几乎不用在意针的走向便能知道针脚的位置,纳好的鞋底,针脚均匀细腻,横看是一条线,竖看也是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每当把妈妈做的鞋子穿在脚上,总会有一种舍不得下地的感觉。妈妈做的棉袄棉裤,也非常贴身暖和。
生产队大集体的时候,每当干活中间休息,妈妈和那些妇女就会拿出事先带来的针线做活,做得最多的就是纳鞋底,也算是一种休息吧。
如今,母亲的针线匾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这个小小的针线匾,见证了过往岁月的沧桑,记录了我们童年成长的艰难,装载着我们苦涩难忘的记忆。针线匾里也包含着妈妈的勤劳,给予我们温暖的爱,它缝补岁月留给我们的裂痕,装下的是历史的缩影,记录的却是生活的无奈。针线匾的记忆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怕是一辈子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