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羽| 著书关系百年潮
2024-11-19 10:34: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王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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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书关系百年潮

  王振羽

  11月14日,刚在首都机场下飞机,打开手机,获悉金冲及先生去世了。此一噩耗,并不意外,他毕竟已经是94岁高龄了。看到有人缅怀金冲及先生,也想起与金冲及先生的简单接触,随意写来,绝无胡乱攀附自高身价之意。

  注意到金冲及先生,首要的还是他对党史研究的独特影响。当年,在六朝松下读书时节,来自沪上的有两个人特别令人印象深刻,一是陈旭麓,再就是金冲及。陈旭麓说近代史,与别人不大一样,且行文之流畅,文笔之灿然,令人叹服。还有就是金冲及,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当时的炙手可热,堪称风光无两。每逢国家、党重大节庆,重磅署名文章多有金冲及。此后,他领衔或参与的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的传记,每一出版,也都是权威之作,引发关注。金冲及毕竟不同于胡乔木,也有别于胡绳,他主持的《毛泽东传》《周恩来传》等,大量征引了一些未刊稿或者一些被打倒的人物的回忆文字,令人印象至深。众所周知,这样的研究,这样的书写,不纯粹是学术研究,也不是个人撰述,限制多多,束缚多多,禁区多多,而就是在这样的重围之中,金冲及辗转腾挪,打破了不为当代修史的惯例,留下了一种陈述,一种记录,把高度概括抽象的原则性结论具体化,这也是一种了不得的能力。

  二十一世纪之初或二十世纪末,大致是辛亥革命九十周年纪念,在南京长江路总统府有一会议,东流先生刚从宣传部转岗政协文史委,他让我到会议上旁听。金冲及在会上有一演讲,他讲的具体内容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他说自己一度的研究,白天是周总理,晚上是孙总理,不无自嘲之意。研究周恩来是工作,是白天供职单位的日常。解读孙中山是自己的额外之事,只有晚上回到家里才能进行。后来,金冲及先生的公子金以林告诉我说,老金从不把在单位看到的材料带回到家里来。言下之意,他研究国民党也都是自己去找材料,各人搞各人的,井水不犯河水。他演讲结束,会议间隙茶歇,我找到金先生,与他聊天。他很谦和,毫无官气,一直笑呵呵地给你讲他自己的看法,圆融,通达,不是邓力群那样的剑眉倒竖咄咄逼人不怒自威,更非有些大人物的斩钉截铁一言九鼎。到此方知,他说自己本质上还是一介书生,并非是一种敷衍与遮掩。

  大致是樊希安主持三联书店之后,金冲及被聘请为学术顾问,他的几乎所有著述都在该出版单位刊行,我几乎也是每本都买,似乎只有他的一本小册子《1927:生死转折》是社科文献出版社出版,莫非是樊希安等已经荣休三联之故?他的自述有一附录,是与纪登奎的一次访谈记录。也许是编辑觉得此文过于敏感,想把他拿掉。金冲及先生说,如果这样的话,这本书就不出版了。在金冲及的一再坚持之下,这篇文章最终还是收录在书内了。以金冲及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被认为已经炉火纯青驾轻就熟的文字表达,居然还有这样的遭遇,真是令人无限唏嘘,莫名所以。

  今年初,1月13日,有一机会,到京去金冲及先生府上拜访,我拟了一份访谈提纲传了过去,大致有十条,有宏观问题,也有细节求证。金冲及先生委托他的公子金以林代为回答,他实在是精力不济力不从心了。金以林所长说,金雄白后来在香港,他奶奶自大陆过罗湖桥与之团聚有日。至于金雄白众多文字的版权,一直在台湾一家杂志的手上,也没有认真去追问过。说到金冲及在一次访谈中曾说,当年他如果没有离开上海,一定会是上海石一歌的成员,也难以避免朱永嘉等人的命运,在时代狂潮面前,个人的命运很难主宰左右,这应该是实事求是的大实话。

  金冲及先生还谈及他在金陵大学读书参加学潮的细节,他到珠江路去游行,应该就是如今520广场附近。他还提到比他年长的章开沅教授,但他在金陵大学时间不长,就退学转回复旦大学了。

  金冲及是地下党,追求进步,但他的父亲是著名报人,也曾经落水,这也都是事实。金雄白也好,朱子家也罢,都对金冲及有着深刻的影响,但隐忍内敛的金冲及很少提及他的这位父亲。金先生有一位属下,也是他很信任的同事,后来去了海外,出版了一本书,影响很大。这件事情,揆情度理,对金冲及也有一定震动,但他还是坚持说,这个人所引用的材料不是伪造的,是真实的。据说,他也曾评价南京大学一教授的著述,说他材料看得少,有些会议的开法、内容,他都不知道,只是靠悬猜,也引来各种议论。在我看来,这也都是一种正常的看法而已,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岭南胡文辉有绝句吟咏金冲及先生,也是他的一种观察:著书关系百年潮,三世成名亦足骄。却叹刘歆与父异,几分党见未能销。

  已经是初冬时节,金冲及先生驾鹤而去,明天是他的初七之日,也是他的遗体告别仪式举行之时,祝他一路走好。

  2024年11月19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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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钱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