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外之情
2024-03-03 20:27: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张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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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两轮搬家之后,翻出了一件“宝贝”,现在看来还挺稀罕,当年却“折磨”了我很长时间,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有点爱恨交加——它就是与我儿时相伴的手风琴。

  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父母带着我开始了音乐“启蒙”。说是启蒙,就是带着我去商店的器乐部走一圈,逐个介绍些乐器,西洋的就是钢琴、手风琴、萨克斯,东方的则是二胡和琵琶。年幼的我尚不知道什么是选择,就被糊里糊涂地赋予了自主选择权,爸爸妈妈热切地说,“随便姑娘你选什么乐器学习,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但我们更喜欢手风琴哦”。我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那个年代的父母还沉浸在苏联时代的电影和音乐之中,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等,对于这些,他们说来就来,更是幻想着我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潇洒地拉琴配乐,好让他们一展歌喉,一炫舞技。既然父母喜欢,我也是很善解人意,自然选了手风琴,希望能够带动起他们的岁月情怀。

  那时,妈妈常常蹬着自行车带着我从南湖家里出发,骑很长时间才能到江苏省戏剧学校找老师上课。我背着琴在车上是东倒西歪,妈妈骑着车子也是摇摇晃晃,遇到刮风下雨,也得顶风冒雨,每每到了学校都累得不行,还得收拾好各自的心情去奔赴“热爱”。老师上课的时候,我不情不愿,总是拉错,妈妈在旁边着急上火硬得憋着,回家撒气式地让我练琴,我又气又急边哭边拉。于是,这样的撕扯式学琴到三年级就终止了。此时也因为学习任务比较重,很难在隙缝中挤出更多的时间,“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一声长叹,一曝十寒,我与父母都是静默无声,一方不再继续提要求,另一方也惊恐一时冲动的决定,日渐怠慢,于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结束。总结了下自己,学琴两年也并非没有成果,按老师说至少也有个二三级的水平了,会拉的曲子我还记得两首——《米兰的小铁匠》以及《粉刷小工人》,当我拉起整首歌的时候,父母的高兴劲儿还是洋溢在脸上的。虽说告别了这门技艺,封箱还是有点儿仪式感的,妈妈扯布做了个枣红色灯芯绒质料的琴套,把琴安安稳稳地放进箱子里,然后谁也不再提它,不去打扰它的清幽。

  大学期间经历了第一次搬家,我的小房间早就塞不下这些“无用之物”。自打不学琴开始,我连碰都不愿碰琴,毕竟当时对我来说,简直是人生“最惨痛回忆”,所以后来它被“请”到了一楼自行车库存放。第二次搬家整理出来时还有一股子霉味,仍旧被我嫌弃地放置在新家阁楼中,真正实现了“束之高阁”。

  毕业、工作、结婚、生娃,我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家。父母搬到新居后,决定把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所以这部琴再次回到我的身边。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我特别隆重地将它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想给儿子展示一下妈妈小时候的“记忆”,便将琴盒打开,这才再次目睹了那个早已被“遗忘”的,还用枣红色布套包着的富有年代感的手风琴。我呆呆地望了很长时间,儿子也呆呆地望着我,我不知所措,他也不知所措,但有一点我非常明确,就是对苏东坡老先生“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的诗句,似乎有了更深的感悟,久不拉琴,声不自来。

  我轻轻解开琴的布套,就像轻轻打开曾经的岁月。这是一部48贝斯的儿童专用琴,琴键微微泛黄,风箱因许久不用粘在一起,拉开风箱扣袋,找到贝斯键钮,配合哆来咪的按键,拉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当年一米二的我看它是沉重的包袱,现在一米七的我看它是孩提的故事。键盘那侧我依旧有记忆会略弹一点,风箱的开合也没问题,只是贝斯和弦确实都弹不起来了,声音也只有“呀呀呜呜”。

  儿子凑过来摸摸看看,为了引导他的兴趣,我还“骄傲”地说着妈妈“曾经的辉煌”,只见他摆摆手,拍拍琴对我说“收起来吧”,嗨,这小子看来也是学艺无望咯!我们这一届家长会徘徊在“环境推着我前进”的节奏上,我本不太想让一个男孩子去学艺,可是周围同龄的娃们都开启了探索之路,搞得我犹犹豫豫始终没个决定。回想自己这段磕磕碰碰的学艺历程,且不说没有结果,就是当时埋怨父母的心情,不也是满肚子的,他们总希望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在女儿身上实现,自己也没有找到真正喜欢的乐器,矛盾在所难免,直到停学之后,那种云开日出的笑意才又逐渐回到我的脸上。现在我有必要让儿子重蹈覆辙,再做一回当年的自己吗?

  爸爸妈妈给我买的手风琴,已经成为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它回荡的是绵绵不绝的心灵旋律,“琴”有独钟,琴外有情,包括琴外之思、情外之志,我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切身地感受到同样的共鸣!

标签:手风琴;父母;妈妈
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