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文化名著的缩写,优秀传统文化传承都面临缩写这种转化发展的考验。如何让年轻人想看看得懂,专家会改而且改得恰到好处,得有一批真懂名著并会推广名著的专家放下身段,想社会之所想,为广大读者架起一座古代通向现代的桥梁。
前些时候,南京大学文学院的苗怀明教授应邀来扬州讲四大名著。据说,讲座很成功,从“扬州发布”刊发的内容来看,条分缕析有重点,机杼独出有观点,结合实际有看点。通览讲座内容,《红楼梦》的讲解很有意思,苗教授还特别提到南京大学的吴新雷老师曾将《红楼梦》缩写成5万字,今年吴老师准备将这一版本整理出版。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些文学名著在内的优秀传统文化凝聚了古人智慧,传承了历史文脉,学习研究它并将其交给下一代,这是历史使命。优秀传统文化如何传承,时代不同,方法有异。记得小时候的连环画风靡全国,小镇书摊上一分钱一本,就坐在小凳上看,不知不觉中让这些传统文化在民间得到了普及。随后四大名著也分别拍成了电视连续剧,一时间万人空巷,主题曲唱响城乡。现在短视频回放过去的精彩片段,仍觉亲切。不过这些大众化的普及在某些专家看来是肢解名著,在当时引起的批评并不少。可无论怎么批评,因连环画和电视连续剧的传播,社会大众无需读原著也知道了故事梗概和核心内容,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
时至今日,人工智能深刻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要社会大众像学者那样原汁原味地读古籍,那只能是部分学者一厢情愿的善念,并不能化为社会大众的自觉行为。这些艰深晦涩的古文和连篇累牍的古籍,要忙得不可开交的现代人去读,姑且不谈时间允许不允许,就说那些拦路虎的高冷文字就让人望而生畏,与时代不直接发生关联的生活场景很难让人融入,要产生共情共鸣又谈何容易!《红楼梦》120回,厚厚三本,要原原本本读下来于一般读者是很困难的。我上大学读中文系是阴差阳错。记得进校第二天发的一摞书籍中就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是必读书目,一看吓死人,从《诗经》开始,一直到现当代文学作品,大几百本书是有的。我上大学就是跳龙门,找个好工作,当时并没其它追求。想不到念中文系要看这么多书,过去想都没想过。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照着书目往下看,佶屈聱牙的古文像一堵堵高墙,将我拒之于门外,错综复杂的关系像一张张渔网,将我缠绕其中;文人吟唱的诗词像一首首绕口令,弄得我头昏脑涨;隔离已久的环境像一道道坎,使我不知所云,最后只得用赏析文章替代原著阅读。
苗怀明教授说有5万字缩写的《红楼梦》出版,我莫名地感到兴奋,终于有学者肯为文学名著的大众化普及做工作了。从古到今,文学名著经典有多少本?又有几个人全部看过?我们并不一定要有确切的答案,但不可回避的是,现代人对优秀传统文化矛盾复杂的心情,知道其重要也想学习,但碍于年代久远很难看下去。如何让大家不怕而且也能看得下去,择其精华进行浓缩,形成简明读本,是靠谱的上策。与其让这些古籍束之高阁乏人问津,倒不如使之由厚变薄、由深变浅、由繁变简,让人看得懂。其中也许有跑冒滴漏说得不全,有一孔之见议得不准,但只要故事的主体不错、内容不偏,就可作为一个很好的导入教材。对一般读者而言,只要知道这些应知应会的就足够了。而对有兴趣的研究者而言,因导读而引人入胜,从而激发阅读原著的兴趣,在阅读的对比中,发现其中的差异,探究详略的奥妙,回归原著的本意。即或读者阅读过原著批评浓缩版作者,作者也应高兴,因为你的努力又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原著阅读者,这不正是经典阅读推广所追求的吗?
缩写原著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于作者而言,这里没有科研立项,没有经费资助,有无出版社愿意出版这种市场生死未卜的书也很难说。因有别于原著,会有人说三道四,作者心理承受力得强。在我看来,这种原著缩写,是一个有担当学者的主动作为。尽管吴新雷老师出版的是几十年前的缩写本,但其价值和意义不可小觑。在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今天,缩写原著推而广之,值得鼓励支持。因为放在库里的古籍需要与古为新,重新走入大众生活,缩写的原著不应是简单的篇幅压缩,而应是着眼于融入时代,在话语体系的转换上、在场景设置的代入上、在知人论事的表达上,都应有一个古代精神与现代风貌完美统一的展示。
其实,何止是文化名著的缩写,优秀传统文化传承都面临缩写这种转化发展的考验。如何让年轻人想看看得懂,专家会改而且改得恰到好处,得有一批真懂名著并会推广名著的专家放下身段,想社会之所想,为广大读者架起一座古代通向现代的桥梁。缩写的《红楼梦》即将出版就是范本,到时我一定会买来一本,为一个已毕业但自认为不合格的中文系老学生补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