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母
□ 王洪武
清明之际,回想起母亲给予的点点滴滴,有一份亏欠是我永久的痛。
那时我在乡镇工作,母亲连连犯病,我将她从老家村里接来,经过治疗,腿上的浮肿消了,但胃还在疼。就在这时,乡里决定派人去大庆慰问建筑工人。说实话,这是一个“美差”,既风光,没担子,又能周游“北国”,玩耍一番。也许是领导对我这个秘书从未出过远门的同情,书记亲自点名:“老王如家里走得开,也去一趟吧!”
面对这“特大喜事”,在别人当即会一个哈哈两个笑,而我想到家中老母,竟木然不知所措。有人插话:“秘书母亲有病,恐怕——”
是的,母亲每天都得吃药打针。又八十有六,病情随时会发生变化,妻一人在家毕竟放心不下。可当我想到事前建筑站站长曾说过的“此次去大庆,回来将顺道去沈阳、哈尔滨、长春、北京”的诱人计划,便像到手的宝贝恐被别人抢去一样,赶紧抢答:“没问题,去!……”回家我佯装这次出差是“组织决定”“工作需要”,母亲听了一口支持:“是公事,当然不能为我耽搁!”
母亲说要回到乡下老大那里去。她说:“你走后,你媳妇上班也忙,我回去,你哥嫂全在家,带些药,一样治。你在外也好放心些。”
之后,我果真送走老母,踏上了“心驰神往”的行程。
半月后,我回到乡里,一下汽车就有人告诉我:“你母亲在你出发后第七天即与世长辞了。”
“天哪,这是意想不到的结果,还是意料中的后果!”我怀着惊恐羞涩之心,飞一般地扑向老家:迟了,太迟了,在那熟悉不过的生我养我的老屋里,只见母亲灵位上的记载已过了“头七”,我再也看不到慈爱的老母了。
我捶胸顿足,懊悔万分:我为什么要在这期间外出呢?听哥嫂说,母亲像台老机器,到最后内脏恐怕全坏了。两个姐姐都回来了,就差我一个。老人弥留之际曾喊过几声我的名字,但在清醒时却总不让家人打电话唤我回来,怕耽误我的公事。
回想那天母亲犟着要回家,说不定她已晓得自己病重,尽管她知道在我那里,靠近医院,能多活几天,但她还是宽慰我说:“人老总归要死,你们也不要白花费了,我死就死到老家去,你这里,公房小、没大锅大灶,不方便!”
母亲,最最伟大的母亲,您将思念、病痛留给自己,将放心、方便、愉快让给儿子,但您可知道,“孝顺”的儿子竟倚着您的宽容、忍让、慈爱而出外旅游。
诚然,我不外出,未必能救老母一命,但至少我可照顾老人到最后一息,能尽到自己应尽的一份责任爱心,我不该欺骗老人!
在外十多天,我一直忧心忡忡,恍恍惚惚。说来也怪,就在母亲去世那天夜里,我在北京真的做了这样的噩梦,呜呜号哭声竟将同室的几个同志惊醒。这是不是母亲的灵魂在向我传报,我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做了亏心事的人,他的心是不会安宁的。
母亲离开我们已32个年头了。直至今天,每每想到此,我都羞愧不已。事实上,我此后外出游玩的机会多的是,而对母亲最后的“孝”,说什么也追补不上了。
清明扫墓,我再一次地向母亲忏悔,一辈子,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