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柿子树
2024-12-22 19:51: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倪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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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万物都沉沉睡去,只有窗外的风还呼呼刮着。凛冽的北风如四散的野马,脱缰疾驰而来,所到之处一片颓然:风撞得农家盖柴的篷布和铁皮叮咚作响、吹得夜空的星星隐入了月色、刮得村东头的那棵老柿子树叶儿凋零乱舞。

  村东头的柿子树有些年头了,具体的年份倒也不得而知了,大抵和村里最长寿的老人一般年岁。它瞅着村里人长大、村里人瞅着它变老;它望着乡党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乡党们望着它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渐渐的它也有了温度,倘若把手放置在粗糙皲裂的树皮上还能感知到大地的脉搏。

  这是一棵很壮硕的柿子树,三个成年汉子合围方能环抱住。树身笔直、枝干四散开来,喜鹊在上面筑巢建窝、麻雀也会三五结群在上嬉戏打闹。茂盛的树叶从每一根枝干上均匀地蔓延开来直到树梢,柿子叶厚而色深,因而再好的日光也照不透它,远远看去在阳光的照耀下散着墨绿的光。

  柿树性敦,不与同类攀比。春三月姹紫嫣红,桃红柳绿争奇斗艳,柿树不予理会,自顾自地长出嫩绿的小芽,芽儿绿得可人,但与姹紫嫣红比起来就逊色不少。夏三月万物蕃秀,金黄的小麦在微风的轻拂下摇曳起舞,好比无垠的金色之海,核桃板栗也迎来了高光时刻:个个饱满、颗颗丰收。在蝉鸣声中勾勒出一幅国泰民安、繁荣富足的山河社稷图,柿树仍旧静默地候着,只是零星的小青柿子刚刚探出脑袋,青涩的模样像极了素面朝天的少年,只是它的模样略显清瘦、不是很俊俏。

  它在蛰伏等待,等一场秋雨带走夏季的燥热、等一缕秋风吹来金秋的十月。盼望着秋就来了,秋季是柿子的主场、柿树是秋日的精灵。秋风似刀吹得无边落木萧萧下,将五色的花瓣吹得零落成泥、将各类的树木吹得落叶归根,整个世界都凋零得光秃秃一片,只有村东头的那棵柿子树迎来了它的主场。

  柿树的枝头悬满了熟透的柿子,密密麻麻将粗壮的枝干压得很低,秋季的柿子褪去了夏季的青涩变得热情洋溢、在秋日暖阳的滋润下红润熟透,远远看去好似大红灯笼高高挂满枝头,又好比一张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儿,看起来格外的讨喜。难怪老一辈人常说“岁岁年年柿柿红”,似火的柿子映着庄稼人如花的笑颜。

  早些年的时候,村里人时常吃不饱饭,荒年的时候地里庄稼产量退了大半,村东头的老柿子树倒还和往年一样满树丰收。柿子成了人们充饥的主食,男人背着背篓拿着竹竿来到树下,下满一筐柿子后喜笑颜开地回到家中交与妻子。女人们则将柿子洗净,软的给孩子们分食、稍硬一点的蒸煮捣碎后和面做成柿饼,这是很美味也很抗饿的吃食,村里的老人们时常怀念那段靠着柿子度过的艰苦岁月、感念柿树是全村老幼的救命恩人。

  现而今日子好过了,百姓们吃穿也都不愁了,但朴实的山里人从未退却对柿子的喜爱。秋收农忙过后,村民们便着手开始下柿子,山里人爱柿子更会吃柿子:柿子去皮儿以后用麻绳拴起来、挂在房梁上做成柿子干,霜降过后的柿干打上一层薄如蝉翼的霜,吃起来更是甜如蜜;稍硬一点儿的放在腌菜缸里暖起来、清脆爽口能吃一整个冬天;最好的去处是做成柿子酒,既保留了柿子原有的甘甜又融合了酒的醇香。

  柿子是下不完的,无论经历多少人的采摘,树的顶端总会留存几个。即便凛冽的北风将它的叶子吹得全部凋零,残存的几个仍旧紧紧地攀住枝干不肯松手。早冬的一场初雪过后,整个村庄便成了银白色的海洋,柿树上的几抹红便格外耀眼,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散着红光。雪一下鸟儿们就没了裹腹的口粮,三五鸦雀争相到枝头啄食残存的几枚柿子,不消片刻便尽了。柿树也和周遭一样成了茫茫一片,期待着来年春满人间时,枝头再次探出嫩绿的芽儿。

  垂垂老矣的柿树仍旧在村东头直挺挺地立着,清晨的阳光照亮它的身躯、夜晚的微风吹拂它的脸庞、老人们依着它纳阴、孩童为它歌唱。它像一位老者守护着我们世代赖以生存的家园,目送离家的游子、迎接还乡的儿郎。

标签:柿子;柿子树;枝干
责编:高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