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
□ 刘鹏
我不相信当下社会里还会有谁说“我只写诗,不写其他文体”。实际上,写作者很可能要做的事情是,打破文体的束缚,或者说当写作一种文体长久之后,需要谨慎了,需要离开舒适区,探求新的写作路径。
几年前便知悉“牛背上的诗人”土牛准备酝酿一部大作品,那时他也不清楚这部作品会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要写小说。他说,小说是他文学创作的最大奢望。尽管长期写诗,小说对他并非陌生文体。三十年前,他曾先后创作过多部中短篇及微型小说,陆续在《羊城晚报》《文学报》《金山》《青春》《山花》等报刊发表。对于每位有野心、或对创作现状不满足的作家而言,一定希望自己的作品成功。虽然有过小说创作经验,但他对小说始终怀着敬畏之心,它的艺术要求之高,难度之大,使他不敢轻易造次。不过,经过漫长的蛰伏期,他终于按捺不住,他渴望突破自我,追求另一种维度的成功。
当下基层作家眼里的成功,已悄然发生微妙变化,首先不是盈利与得名,能够常规出版已算最大的成功;其次若能获得好口碑,那几乎超越了成功,成为一种传奇。
题材的选择再次显示出它的重要性。土牛首先感谢的倒不是自己,亦非出版社与读者,而是他所长期生长、生活、工作的土地。江宁的历史文化深厚,红色基因璀璨。土牛从青少年时期便耳濡目染,老一辈人回忆战火纷飞的年代,自己走过的地界也常见历史的遗迹,见到的村民要么是老战士、老民兵,要么是革命烈士后人,这得天独厚的土壤总要孕育出一些有担当的后辈。尚未写作的土牛便已萌生大胆的憧憬:未来,我要创作一部描写江宁红色革命题材的作品。
创作《横山猎》期间,他几乎消失了。2023年,他很少露面,很少写诗,很少在朋友圈发声。从这个角度来看,土牛有着自己的责任心。他知道《横山猎》对他的意义,是诗歌所不能比拟的。一个诗人写作数十年,被烙上诗人的印记,不见得全是好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分岔的小径,需要再发发狠,与自己较量一下,拿出更有分量的作品。消失了——几乎是每一位优秀作家必须发生的事情,这种有意为之的事情,妙不可言。
其间,他每次露面,必谈这部长篇小说的进度,以及对这部作品的期许和对自己的鼓励。长篇小说是一场耐力跑,马拉松式的能耗常常使人处于纠结、紧绷状态,为人物性格设定,为小说构架铺设,为一段情节增删,甚至为一句话斟酌。那段时间,原本就瘦的诗人更显得清瘦。
长篇小说《横山猎》的创作想法可谓少年之梦,正因为有了近四十多年的一再构思,精心准备,最终有了今天的模样。他选择落笔于“游击队”,以小人物展示大英雄,以小故事昭示大信仰,“小切口”介入,“小事件”展开,折射出穷乡僻壤在国破家亡大背景下也难幸免,从而绝地反击书写了一段平民保家卫国的史诗般的英雄传奇。
不久前,我们聊到一些话题。不由得发出一声慨叹,我们都是被文学耽误的人。这话听着好像“不爽”,实则充满自豪,我们因为热爱文学,所以才甘愿被文学耽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至于毕生精力都耗费在从文一事上。但文学绝非坦途,它是一条窄径,侧畔荆棘连绵,前路甚为渺茫,如果一味地从舒适区域走过去,反而失去了写作的意义。作文,需以自我挑战为先,乃至于挑战全人类现已完成的作品。写作是不断打破自我再重新愈合自我的过程。土牛说,他正在酝酿第二部长篇小说,这部作品将聚焦家族几代人的坎坷命运,以家族命运折射社会变迁,或将成为一部更有意思的小说。
有着深厚诗歌底子的土牛,其小说语言将会拥有某些异质,其小说结构也将具有诗人热爱的独特架构方式。从“牛背上的诗人”转型,已经迈出一步,会不会成为“牛背上的小说家”?这个思考已经抛给了土牛,值得我们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