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我印象中的供销社
2024-12-25 19:57:00  来源:江南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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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吴江县西南部地区,俗称西横头的农村,那里漾荡河湖密布,交通不便,上街主要靠农船。供销社早在六十年代就在乡村设点了,比如双代店,但是小时候的我对供销社是没有一丁点儿概念的,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外婆家东方红大队的双代店是供销社办在大队里的代购代销店,公社里(集镇上)出栏生猪收购站是供销社的农产品收购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我童年记忆期,许多往事都模糊了,但是到现在我还清晰记得去双代店买东西的场景。

  那是一个春季,爸妈摇着小船带着我去外婆家做客,他们一边摇船一边在商量着买点啥个么事(礼物)做礼品。妈妈说“要么到溪湾头商店里买斤赤糖给妈妈补补”,爸爸说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船停靠在水流湍急的清水河河桥口,下船跳上岸就是溪湾头商店了,一进院门,就看到坐北朝南的商店是一排木门木窗古宅,门槛很高,到我幼小身体的膝盖处,据说双代店占用的这家人家,祖上是大户人家。院子里有好多反扣的缸缸甏甏,大概是酱菜酱油黄酒卖掉后撤空的,跨过门槛就是一个硕大的肉墩头,上面还剩下大半个猪身的鲜肉,肉色亮晶晶、肥嘟嘟的,一把大肉斧斩在肉墩头上,有点吓人兮兮。站店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胖大叔,大家都叫他“喇毛”。爸爸喊了一声:“喇毛师傅称一斤赤糖”,喇毛应声:“好,又带着儿子到丈母娘家去做客了”,爸爸嗯一声随即应答。喇毛胖归胖,但手脚麻利,一边和你聊天一边娴熟地拿着深黄的纸放在秤盘称糖、包扎、上面还衬了一张红纸头,用纸绳捆好拎给我爸,喇毛还随即推销鲜肉:“啊要斩点肉啦,今早的肉还卖剩好多,现在要10点多了,卖不掉又要腌咸肉了”,边说边拿起肉斧要斩,爸爸连忙推辞:“不买不买,喇毛师傅啊,我今天没有带肉票,呶、买赤糖的糖票和钞票给你。”(当时的紧俏商品都要凭票购买的),就这样愉快的购物过程结束了。就在爸妈购物时,我在一旁踮起脚不时看着柜台里的商品,有解放军鞋、毛巾、袜子、牙膏、牙刷、洗衣皂、搪瓷茶杯等日用品,后面竖着柜子里有搪瓷脸盆、工作服、油纸黄伞、竹子编的热水瓶壳、蔺草席子等大件商品,糖、酱、酱油、酱菜基本上都在柜台西侧的瓶瓶罐罐、缸缸甏甏里,西厢房里大概是仓库,堆着好多商品,有锄头、铁瘩、镰刀、簸箕、扫帚、晒扁等农具,总之双代店里农村、农民、农业生产所需的商品应有尽有。

  (东方红大队双代店部分现貌)

  (东方红双代店原址)

  在童年还有一件勾起我模糊记忆的事情,出售生猪。自家猪圈里两头大白猪要交售到集镇上的收购站去,对农民来说是一件大事。小时候的我,对家里的小动物、小家畜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大概是它们惹人喜爱的缘故吧。春天里,大人们从镇上捉来小鸡、小鸭、小猪来家里饲养,让我特别喜欢,放学时宁愿迟一点回家,也要到田野里拔几把草给它们吃,看着它们吃着吃着长大了。

  到了初冬,爸爸说要把两头大白猪解(售卖)到公社收购站去。我可急了,知道养了大半年的两头猪要离开我家了,内心有一种舍不得,非要跟着一起去解猪,爸爸同意了我的小小心愿,让我一起去。一大清早,被抓的大白猪哇哇乱叫,捆扎后扛到船舱里,由于好几户农户一起解猪的,所以船舱里大大小小的有好几头猪,但是都做了记号的,一眼就认得出是谁家的,我是见证自己家两头猪长大的,更加认得出自家的猪,船穿行在河荡里两个多小时,近中午时才到达公社收购站,大人们两人一档,抬着一头一头猪上岸,由于收购站的门口离河面很高,台阶很多,我感觉我爸矮矮的身材抬着大白猪很累,等全部抬到收购站的院子里后,有一个穿着藏青工作服的大叔拿着大剪刀走到院子里扫视一下,开始验猪,大剪刀不像我奶奶缝补衣服用的剪刀,刀头短、手握处圆大,而是刀头特别长,手握处小,只有两个手指伸得进的那种大剪刀,我以为这个大叔要拿剪刀去杀猪了,吓得我蒙上了眼睛,差点哭出来,验猪的大叔说:“你们这几头猪毛色很好,又长又亮,膘肥肉厚,给你们定为一刀猪,边上那两头猪身小了点,定为两刀猪”,边说边在猪毛最长的背上咔、咔咔,剪上一刀或两刀,爸爸会心的笑了,我家的两头大白猪都被剪了一刀,我当时不明白,就低声的问我爸,一刀和两刀的区别,我爸跟我说,一刀每斤毛猪的单价比两刀的单价高两毛多,这样一头猪的总价要差20多元呢,哦原来如此,我觉得大半年来天天放学给小猪拔草吃,没有白辛苦。每头猪都编了号,每头猪要过称,大人们又开始抬猪过称,收购站工作人员拿着笔一个编号一个编号的记录着重量、刀数,大人们各自拿着对应自家猪的号牌开始等,不一会儿,里面有个女的声音传出来:“1号来领钞票,一百六十八元三毛四分”,我爸开心地小跑过去,在只能够伸进去一个手的小窗口取出了蛮厚的一沓钞票,大人们羡慕地看着我爸点钱,有个邻居说:“你家的猪被核猪户头核得刀数高,领钞票领得多的”。“我家两头猪呢,等会儿还有一个5号呢”我爸蹲着昂头说,不一会儿,女的声音又来了,“5号来领钞票一百六十二元整”我爸又开心地小跑过去继续领钱。那个时代三百多元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建一个三开间的瓦房才千把元钱呢,我爸拉着我的手走出收购站,脸上洋溢着微笑,带我去街上吃馄饨了。

  (生猪采购站门口双落水高高的台阶)

  时过境迁。集镇上收购站的房子已改建,但双落水高高的台阶还在,溪湾头双代店的老宅早已拆除,只是残存部分老屋,但在我初始的印象里,还记忆着喇毛大叔和收购站核猪人这样的供销人笑脸,正是他们,在一售一收间,为农民提供凭票购物和农产品收购服务,让我得以用回忆的方式,重现父辈们依靠供销社这一连接城乡的桥梁、纽带,购买物品、出售生猪的愉快场景和丰收的喜悦。

  (作者系苏州市吴江区供销合作总社党委书记、理事会主任)

标签:收购站;供销社;爸爸
责编:陈衍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