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分钱
2023-05-07 19:12: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王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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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早期,我家刚刚把六间瓦房盖完,日子过得非常紧巴。我上学地方离家大约八里路,在那时这已经算一个远距离了。没有自行车,更坐不起公交车,上下学只能是步行。我为了不受那个来回奔波之苦,也为了节省时间,就选择了住校。

  住校的日子是清苦的。每个周末回家就是准备住校的干粮——地瓜煎饼。星期天下午,把数好的煎饼和老咸菜用厚纱布包好,我背着它们就步行到了学校,开始了一星期的生活。

  早上起床,大家先是上早自习,早自习结束就是吃早饭。我一般都是到茶炉房打一壶开水,花一分钱,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开支。提着水壶回到宿舍,拿出茶缸,倒满开水,解开煎饼包袱,拿出煎饼,然后打开咸菜包,把老咸菜卷在煎饼里,开始吃饭。假如水很热,就先吃煎饼,有的时候被干煎饼噎得难受,就赶忙就一口水。有的时候也悠闲自在地吃,一口煎饼一口热水,这取决于时间。早上一般都是上战场似的,有点风卷残云,塞饱肚皮,有时连水都来不及喝就上教室了。

  到茶炉房打水使用的是茶牌,茶牌是学校里面可以流通的“货币”。之所以叫茶牌,是在竹牌上面刻上特定的符号,用以购买茶水,有五分和一分两种。茶牌出售的地方是学校膳食处,一般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开放。为了节省时间,我一般一次买一两毛钱。

  煎饼秋冬春还好保存,到了夏天,保存煎饼就成了一大难题,往往吃上两三天后煎饼就开始发霉了。这时,我会提前把煎饼挂在宿舍的绳子上,把它晾干,一排排的,像一面面旗帜。把煎饼晾起来并不是就高枕无忧了,只不过是尽量能延缓它霉变。

  干了的煎饼有干了的吃法,我把它撕碎放在茶缸里,用开水泡软,然后再吃。霉变了的煎饼我照吃不误,因为每星期带的煎饼数量都是“定量”的。我从晾绳上拿下煎饼,用手左右拍一拍,拍掉上面的霉斑,然后把它放到茶缸里,冲上开水,用筷子搅拌一下,然后把霉斑水倒掉,如果霉变厉害,再加点开水冲洗。完了以后,放点咸菜就可以吃了。初中三年的夏天大致都是这样度过的,所以我很佩服我的身体,是那些霉煎饼练就了我的金刚不败之身。

  同学中也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他们虽然也会带煎饼,但不会带那么多,也许前半周吃自家的煎饼,后半周就在食堂买饭了,或者早晚吃煎饼,中午就在食堂买饭了。出自富裕之家的同学那就更令人羡慕了,他们一日三餐就在食堂买饭,早晚馒头稀饭,中午米饭菜汤,再好一点的,还可以打点菜,有滋有味地吃着。看着那些同学吃饭,我眼里虽然羡慕,但心里并不嫉妒,只是自己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星期五是期盼的日子,也是一个难熬的日子。盼望是因为可以回家改善伙食了,难熬是因为星期五的午饭我是几乎不吃的。中午放学,别人回家或者到宿舍吃饭,我就在教室里继续看书学习。下午,我忍受着饥饿的“折磨”继续上课。好在周五下午只上两节课,两节课以后,我就收拾书包回家了,等待我的是“香甜可口”的饭菜。

  三年的初中生活结束之后,我考上了师范学校。学校每月免费发放定量饭票和菜票,我算是提前吃上了公家饭。毕业以后,我分配到了学校教书,又端上了公家的铁饭碗,每月领上了固定的薪水,不算多也不算少。一天天过去了,自己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

  一天一分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它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偶尔会给孩子讲起那段生活,虽然他们不必再过那样的生活。我只是想,他们只有吃得起苦,受得起累,才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自己才能去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标签:煎饼;咸菜;茶缸
责编:滕方